群青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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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er Hearts

*露+立,第三者視角

*算是三創(?),原出處感謝貓岸ㄉㄉ,詳情請見 貓岸咖啡館~ [露立]暖冬

 

        那個男人每個早晨都會來訪。

        個子相當高大,有著一頭銀白色頭髮,經常穿著長長的大衣。五官看起來樸素卻又歷經滄桑,經常微笑著,但那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卻有點令人膽顫心驚。而出乎意料的紫色眼睛又讓他有時看起來有點孩童般的純真。

        「早安,托利斯。」

        男人總是選擇吧台邊最內側的位子坐下。那是最靠近店長工作區域的位子。

        被招呼的店長暫時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抬起臉看向那個男人。

        「早安,布拉金斯基先生。」

        相較於總是相當親暱直呼名諱的男人,店長的回應倒是千篇一律的客套而生疏。但男人似乎也不怎麼在意,瞇起眼睛微笑著。

        這樣的情景每天早上都會發生,已經久到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假使店長正好在忙著其他工作,其他的人先去招呼他,他雖然不至於不理睬,但也只會維持著相同的微笑而不說話,像是極力忍耐而等待著的大型犬一般。而那副景象,相當的有壓迫感。

        久而久之,招呼他的工作就全落在店長頭上了。

有著一頭褐色中長髮的店長對於這件事雖然沒有怨言,但顯然也不是很開心。證據在於每每那個男人離開以後,店長總會如釋重負般嘆口氣,而後才繼續著手其他工作。

        對於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店長之間的關係,不知為何讓我有一點在意。我曾經問過店裡的其他同事:愛德華跟萊維斯都露出了驚恐而不願多談的表情;而菲利克斯則是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卻沒有透露太多訊息,只讓我直接去詢問當事人。

        有一個星期天早晨,店裡只有我和店長當班,男人像往常一樣到店裡來,點了咖啡,坐在他專屬的位子上,同店長說幾句話,而店長也和平常沒兩樣只是冷淡的應付他。在男人離開之後,店裡有一小段時間沒有其他客人,而店長一臉平靜的檢查著咖啡豆的庫存,我一面洗著杯子,一面忍不住開口問了:

        「那個人……」

        「那個人?」

        店長轉過頭來,表情有點困惑。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突然理解到我問的是什麼,嘆了口氣。

        「……你指的是伊凡.布拉金斯基嗎?」

        我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他是我的前男友喔。」

        店長語氣平淡的解釋道,一面製作紀錄報表。

        「前、前男友?」

        我有點吃驚。

        「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真要翻舊帳,我和菲利克斯也算在一起過吧……啊,不過現在並不是那種關係就是了。都過去了。」

        店長依然處變不驚的繼續說道。

        語畢,稍微歪了歪頭,又笑了下。

        「……這種話題對你來說是不是太刺激了點啊?」

       

        「以前我們算是類似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吧……順道一提,愛德華跟萊維斯也是喔,那段時間其實稱不上是什麼愉快的回憶,現在他們對他還是會反射性的恐懼,也因此他們會盡量避開早上的工作時段,只好由你來幫忙了,真是不好意思。」

        店長說著,一面有點歉疚的笑了笑。

        「不過菲利克斯的話應該只是單純早上起不來就是了。」

        像是突然想起,店長又這麼補充說明。

        「對我來說那段時間其實也不好過,工作量很大也很辛苦,而且壓力也很大……所以我也沒辦法清楚解釋為什麼我會和他在一起,我明明是覺得他妹妹比較可愛的。」

        一面說著,一面抄寫著文件,店長苦笑著。

        「他是……很可怕的人嗎?」

        瞥了一眼窗外的街道,我若無其事的問。

        「答案是對,但也不對。」

        店長抬起頭,似乎認真思考了下才又繼續說:

「大部分人應該都會直接肯定的說沒錯,但我覺得與其說他很可怕,不如說他太過貪心了吧。這樣形容或許很奇怪,但就類似小孩子對於什麼東西都想要的那種心情,其實也不一定真的需要或想要,但沒有得到手就會覺得不甘心而生氣……之類的?」

        「感覺有點可怕呢。」

        我坦率的表示了感想。

        店長理解似的笑了下。

        「因為我們都是大人了吧,以大人的角度去看這整件事就會覺得毛骨悚然。但其實他內在就只是個沒長大的小孩而已,小孩很純真而不造作,但也非常的殘酷且不留情。」

        「聽起來你很了解他。」

        我說。

        店長愣了一下,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曾經以為我是理解他的,也因為這樣才有辦法和他在一起吧。但後來我也想通了,與其說他需要理解他的人,不如說他更需要能包容和全盤接受他的人。過去我以為自己辦得到,但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只是自以為是而已。」

        我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麼才好的時候,掛在門上的風鈴清脆的作響,有客人進到店裡來了。

        「早安,歡迎光臨。」

        店長很快的回到工作模式,微笑著招呼著客人。

 

        下班後,店長提議去附近的酒館小酌。交班給菲利克斯和愛德華之後,我同店長一起走到街道上。

        「好像變冷了呢。」

        我把外套的拉鍊拉上,喃喃的說。

        「因為也已經是秋天的尾聲了,接下來就是冬天了。」

        店長這麼答道。

        距離咖啡店不遠的小酒館生意很好,但勉強仍有兩個人的位子。幾杯黃湯下肚後,店長顯得放鬆許多。

        「……我也沒想過我真能和他分手呢,說起來。」

        店長冷不防的開口道。

        雖然沒有明講,但我很確定他說的是伊凡.布拉金斯基。

        「放不下他嗎?」

        我試探性的問。

        「那時候或許是吧,一心只覺得他不能沒有我……現在回想起來真荒謬。」

        店長笑了笑,又啜了口酒。

        「那到底為什麼最後會分開呢?」

        我好奇的問,搖著杯中的啤酒。

        「那時最後受不了了,有次吵架時腎上腺素上升,第一次在吵架時還手揍了他。他那時震驚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我想我應該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店長似乎真的很開心,笑著這麼說。

        我在店裡工作這麼久以來,甚至沒看過幾次店長生氣,更難想像他會揍人了,不由得驚訝的張大了眼睛。

        「在那之前,基本上都是我在忍耐,畢竟他也有體格優勢,氣力也比較大,一言不合就動手是常有的事情。但那時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我也是有力氣反抗的,反而訝異到反應不過來,感覺真是痛快。可別小看農家出身長期做過氣力活的我啊,真是的。」

        店長津津有味的說著,似乎覺得很有趣而笑著。

        「後來呢?」

        我很在意後續發展。

        店長又啜了口酒,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下去:

        「我上了他。」

        「……什麼?」

        我一度以為我聽錯了。

        「趁著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把他的手腳都綁起來,皮帶或圍巾之類的,當時氣瘋了也不記得怎麼辦到的,像猴子一樣毫無節制的度過了一整天。等到我回過神時,他已經被我擺佈到渾身沒有氣力也沒有聲音了,我當下其實還滿慌張的,畢竟以前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應該說通常狀況是相反的。」

        店長淡然的繼續說道,用一隻手支著臉。

        「結果我當晚就倉促的收拾了些細軟,留了紙條跟他說我要分手,像躲債一樣連夜逃走。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去哪裡好,就去投靠菲利克斯。後來又經歷了一些事情,也輾轉在好幾個地方工作過,之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真是好難想像。」

        我很誠實的開口。

        店長笑了笑。

        「他第一次出現在店裡時,坦白說我也嚇得要死,想說他是不是要來找我算帳了。結果卻也沒有,他就這樣每天來,點咖啡,跟我講點話,好像這樣就滿足似的。久而久之我也就沒那麼警戒他了,更何況現在時代也不一樣了,他也不像以前那麼可怕了……應該吧。」

        那以前到底有多可怕啊。我在內心默默的想著,但沒有說出口。

        「那你覺得他到底為什麼要來?」

        店長突然這麼問。

        我沒想過會被這麼問,吃了一驚,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也許他還對你念念不忘?」

        店長聳聳肩。

        「……你沒有和他談過?」

        我又問。

        店長自嘲的笑了笑。

        「這或許才是正確的作法,不溝通的話根本不會明白彼此的想法,只是該怎麼說才好……有一部份的我覺得維持這個樣子是最好的。」

        「真的嗎?」

        我有點驚訝。

        「知道彼此都好好的,像平常人一樣打招呼、說些天氣之類的無關緊要的話,喝喝咖啡,像這樣平和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不如說這是我從以前就懷抱著的夢想也說不定……」

        店長低下臉,又繼續低聲的說道:

        「畢竟現在也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燃燒全部的自己去談戀愛什麼的了,像這樣平凡美好的日子,我很喜歡喔。」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喝完了杯中的啤酒。

        想像著紙做的人心被撕得碎裂,而後細心黏補,傷痕累累卻依然願意愛著。

        即便那樣的願意再細小不過而難以被察覺。

 

END